又遇师父

淮北王小二日记

冬至未至，已披寒衣。

一场冷风雪过后，温度又下降了许多。我拎着酒瓶跌跌撞撞地走向山门，风从山的另一边溜了进来，让人忽觉彻骨生寒。
老和尚一脸懵逼，道，施主，咋又来了？
我说，想找师父聊聊天。
老和尚道，听说施主要去云游了？
我说，是的。
老和尚问，准备去哪儿？
我说，离开这儿。
老和尚问，总得有个目标吧？
我说，离开这儿，就是我的目标。

这座寺庙，算起来已有百年的历史了。早年间，早已破败不堪，特别是在运动期间。
运动之后，又重新修缮的。
寺院被群山环绕，只是，周围的树木略显凋零。偶尔有叽叽喳喳地麻雀叫声会打破这寺院的宁静。

我捞出随身携带的烧酒，猛灌了一口，说，为什么写了那么久的文章，我仍然时常会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打开自己的内心？
老和尚眯了一下炯炯有神的小眼睛，道，继续往下说。
我说，前几天，在村里的桥头看到薛老头了，他是我的小学老师，今年已经七十多了，当时，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河里去。

老和尚依旧眯着眼，道，继续往下说。

我说，这事儿说来话长了。80年代中后期，我爹开始干机械配件生意，后来，薛老头的儿子也干起了配件生意，他们家是坐地户，我们家是外来户，因为这，我爹经常被排挤，还动不动就来找我家的茬儿。
后来，我爹被圌逼的，搬走了，换了个地方开店。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，我看到薛老头一家人拿着铁棍来到我家的店门口，说要打断我爹的腿。
我爹忍了。因为，那时候，我妹妹也已经出生了。
那些场景，那时候虽然不太懂，但，早已经刻在了脑海里。
我记得，我小时候的誓言是，长大后，一定要当一名警圌察，要把薛老头父子俩给铐起来！
这事儿，已经过去很多年了，本以为我早已经忘记了，但，前几天看到那个老东西，我心里又开始仇恨起来了。
因为，当年我爹好不容易给我们娘四个弄了一个窝，转眼，又要去找新的地方落脚。

老和尚呷了一口茶，嘴巴里慢悠悠地放出几个字，继续往下说。
我说，但是，后来又想一想，没那个必要，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，人家当年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。毕竟，当老圌子的，自然会向着自己的儿子。即便，自己的儿子理亏。
再一个，拳头横行的年代，是没道理可言的。要想不被别人欺负，自己就必须强大起来。

老和尚长舒了一口气，道，世界上最愚蠢的人，就是施主这种人。
我说，何为最愚蠢的人？烦请师父赐教。
老和尚道，道理都明白，就是总犯浑！

禅房内的灯火，忽明忽暗。偶尔从窗外溜进来丝丝清风，那忽明忽暗的灯火变得更加飘忽不定了。

我说，前年，我小学同学梅子从外地回来了，带着个男朋友回来的，开着个豪车，瞬间成为了我们村的焦点，抢了我们家的风头。
当时，我心里特别不舒服，真希望她们家一落千丈……
老和尚说，嫉妒转为恨。同样的，也一定会有人希望施主一落千丈。
我说，我已经在谷底了，还能落哪去？
他说，人性的多面，永远让你无法琢磨透。

寺庙的钟声从不远处传来，伴随着小和尚嬉戏打闹的声音。
我问老和尚，有的时候，我会有一种感觉，就是，越写越迷茫。这是为什么？
他说，遇到了瓶颈。自然就要破，所谓，不破不立！
我问，我口口声声地说不在乎读者的喜恶，但当有老读者取消关注我的时候，为什么我总会有一种失落感？
老和尚说，没有人能陪施主走到最后，除了施主自己。
相比之下，施主今年的文章，要比去年的进步了一大截。不再是单纯地扯闲篇了，而是融入了思想和观点。

我说，您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？
老和尚说，但，还是有短板的。
我急忙问，请师父指点。
老和尚说，优点是，文字个人情绪强烈，能够吸引同频的人。
我说，我问的是短板。
老和尚道，有的时候，优点，恰恰就是短板~~

我问，那您意思是，以后要变换文风？
老和尚说，那倒不是，因为施主的风格已经形成了，下一步，施主只需要去量化你的读者群体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施主即将开始的云圌游，就是在做量化测试。
我说，有这个意思吧。最主要的还是想走出去，看看外面的世界，不想做一只井底之蛙。
老和尚说，对的。井底之蛙不可怕，可怕的是，连趴在井沿往外看的勇气都没有。

我说，这话，我爹都已经跟我说过八百遍了。
老和尚说，施主最大的缺点就是，跟看不惯的人或事情纠缠不清，总是试图弄个水落石出，探个究竟。其实，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考究的，一切顺其自然。
我说，我并不认为我哪里有错？我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人生。

老和尚说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，施主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吧？
我说，周岁28，虚岁，29。
老和尚说，四十岁之前，你没资格谈人生。

我说，可是，在过去的一些年，我经历了不少的事情，我觉得我的心理年龄已经达到了40岁。
老和尚说，那只是施主自以为，事实并非如此。就好像，施主总喜欢指点别人的生活，事实上，施主的选择未必是对的。或者说，施主的选择只是适合施主一个人，罢了。它并不具备普适性。

我问，那师父的意思是？

老和尚道，这世上的选择，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，要学会尊重每个人的生命轨迹。

我，懂了。

这座北方城市的夜晚，越发寒冷了，黑夜赶走了喧闹声，我拽了拽滑落的被子，继续睡去……….

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