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父亲。

淮北王二小博客 · 发表于 2016-4-5 08:02:10

那时候，我们家没钱。

大概是95年前后，我爹买了一辆摩托车，金城铃木，跨骑，蓝色的，应该是6000块钱买的，应该是。
没几个月，就丢了。放在院子里的，被偷了。

那是我第二次见我爹我娘吵架，我娘哭了好几天，我爹睡了好几天，心疼钱！后来，我爹又买了一辆一模一样的摩托车。、
老爷子这人要面子，他总觉得，大白天的，车子放在自家院子里就丢了，这事儿，丢人！
他怕村里人笑话。
你知道，在俺村，屁大的事儿，都能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他们会以此津津乐道！

后来买的那辆摩托，到现在还在我家院子的角落里放着。虽然它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，甚至看起来有些单薄。
就像一匹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马似的，歪歪斜斜一声不吭地躺在墙角，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灰。
它伴随了我的整个小学时代和初中时代。

小学三年级以后，我转到县城的南关小学读书了，在萧县，寄宿在亲戚家里。
那时候，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寄人篱下，好像大人与小孩子之间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。
即便有，我也察觉不出来的。
现在回头想想，那就是寄人篱下，一个农村娃，住人家家里，咋可能白吃白喝？

那时候，没有手机，也没有快递。
我记得，我爹我娘经常托人给亲戚送香油，送鸡蛋，还有一些时令蔬菜，或是肉之类的东西。
当时，这已经是我们家能拿得出手的最像样的东西了。

那时候的香油，香的很。是刘长喜家的油坊里出来的油，刘瘸子的大哥。现在的香油，已经不香了。

我的童年跟刘长喜干上了。
刘长喜家开油坊的时候，我经常光顾。等老刘头家的葡萄园到了收获的季节的时候，俺，还有二蛋等数只狗友，又要去光顾了。
哈~~

多年以后的几年前，我在河坝上碰到刘长喜了，老了很多，也憔悴了很多。
我说，刘叔，你家葡萄园咋没了？
他开玩笑地说，被你跟二蛋俩熊孩子偷怕了！哪还敢种？
我说，还记得那天晚上，你从葡萄园一直把我俩撵到西河坝的事儿不？
他说，你俩熊孩子，小腿扑棱地真快。你还让二蛋分头跑，后来，我逮着二蛋了，没逮着你。
我说，那是因为我往树林里跑，二蛋那孩子老往大路上跑，撅着腚，怀里还抱着几串葡萄，不舍得扔。不过，后来，二蛋把我供出来了，真他娘的叛徒一个！哈哈！
他说，现在再想偷，也没得偷了。
我说，咋了？我还想练练手呢。
他说，葡萄树都砍了。
我说，咋砍了？收成不挺好的吗？
他说，白搭，不赚钱，还费事儿。
我说，现在新农村，很多政策都下来了，你可以咨询一下，争取一下新政策。
他说，新农村个屁，老百姓还是种地的命。
我没吱声。
跟刘叔那次聊天，多多少少有点儿“相逢一笑泯恩仇”的感觉。当然，那也算不得啥仇。

接着说说我爹我娘给亲戚“送礼”的事儿。
那时候，就是用竹篮子装满各种东西，托人捎到城里。农村出来的人，应该知道那种篮子，很结实。
老爷子总会在篮子里夹一封信，是写给我的。当然，对于当时的我来说，信的内容，是次要的。
最重要的是，信里总会夹杂着N张一元的纸币。
别小看那几块钱，俺，在当时，在同学眼里就已经是富人了。富得流油~~

后来，我读了初中，在萧县实验中学。我是实验中学第一届学生。
那时候看来，从县城到我家的车票也不便宜。本来，我爹跟我说，一个月回家一次。省钱！
我不愿意。
我爹便让我三个星期回家一次，我还是不愿意。后来，我爹跟我商量，让我两个星期回家一次，我还是不愿意。
我爹打了我，我哭的很。
当天晚上，我离家出走了。那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，从村东头一直走到了村西头。

后来，我爹我娘吵架了。那是我第一次见我爹我娘吵架。
再后来的事儿，就全然记不得了。我只记得，之后的老长一段时间，我便是每星期回家一次了。
只不过，每一次都是我爹亲自骑着摩托车去县城接我。
我觉得，那时候，我是幸福的。直到今天，这种感觉依然存在，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愈来愈强烈。

那天，我回村给我爹送工具和遮阳棚的第二天，我爹的扣扣签名换了：养个儿子没白养，随叫随到。
我爹跟我娘共用一个扣扣，我娘经常发一些感慨，几乎天天发。我爹偶尔也发发。发给谁看？
扣扣里一共不到五个人！

昨天，我爹给我打电话了。
他说，孩子，我给你的2000块钱，你不是没要吗？你咋乱写？你这不是自己黑自己吗？
我说，那是为了写作需要。
他说，看你文章的人会不会误会你，觉得你这人不孝顺？
我说，不会。能读懂的，就读懂了。该误会的，终归会误会的。

之前我写过一篇假想的文章，就是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那篇。我在文章里写道，我爹把房子，车子，车库都卖了，给我看病。
如果有一天，我真的遭遇不幸，我坚信我爹会那么做。

但当几十年后的某一天，如果我爹也需要一大笔钱需要治疗的时候，如果家里的积蓄都花完了之后，我不敢保证我会卖房去救我爹。
至少，我不会毫不犹豫。我可能得考虑考虑，掂量掂量。

有些孝顺的人看到这里，一定会骂我这人是混蛋。
没关系，骂吧。
我曾说过，我就是一面镜子，读者走到我跟前，看到的不是我，而是你自己。

我只负责写，至于别人怎么认为，那是他们的事儿。我不喜欢那种满嘴仁义道德，实则衣冠禽兽的人。
太假了。
但在这片充满灰尘的土地上，假象，是常态。假的东西，往往会受到追捧。而真实的东西，反倒遭唾弃。
我们到底怎么了？！
我不知道。

我认为，写作最大的前提是，诚实，遵从自己的内心。一个真正做文字的人，永远只会为自己的内心而写作。
只有自己的内心才会告诉真实的自己，无论多么的高尚，还是多么的自私。写作的目的，就是为了打开自己的内心。
绝不是哗众取宠，取悦于人。
而只有不断地写作下去，才能一步一步地真正地打开自己的内心，了解自己的内心。

人，一旦了解了自己，也就了解了世界。
我想，我对自己了解的还不够。

我和父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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