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淮北王小二日记 · 发表于 2016-9-15 08:22:04

漆黑的夜，没有一点儿光亮。
我躲在距离这座城市18公里的二层小楼里，坐在电脑前，打开word文档，开始了新的一天的日记。
写了删，删了写，竟然没有了思路。换作往常，我写日记是从来不停顿的，基本都是一气呵成。
噼里啪啦地敲打一通键盘，一篇日记就出来了。今天呢？
写了停，停了写~~
即便只是本篇无聊的开头，我居然写了接近5分钟。

原本，中秋节，我应该回姥姥家去看看的。老人家说，妞妞刚出生，你忙自个儿的，不要回了！等过几天，我跟恁外爷去看你们。
我，没吱声。
默许了。

自打胖妞出生，我的焦点基本都在这个小妮子身上了。原本每周雷打不动地给老人家打个电话。现在呢？
我竟然总是忘记，总是疏忽掉。

那天，我在给胖妞扇扇子的时候，突然想到20多年前的一个场景：
夏日的夜晚，一个小胖子躺在松软的农家床上，两位老人拿着芭蕉扇轮番给那个躺在床上的小胖子扇扇子，一边扇，一边讲着那些讲了一遍又一遍的老掉牙的故事…….
那个小胖子，便是我。两位老人，自然就是我至亲的人。

我5岁之前，一直都是跟着老人们一起生活的。那是一处偏僻的村落。
贫穷，破落……
姥姥家里，更穷。穷到啥程度？
一直到93年，在我5岁的时候，家里竟然还没有通电。

读者朋友们看到这里，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？但，是事实。再说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儿。
一直到今天，在我们村，依然还有老人的家里没有通电。他们不用电，常年使用煤油灯。
怕花钱~~

所以，我经常开玩笑地跟丫丫说，5岁之前，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。丫丫嫌我装圌圌B~~
她理解不了。
我说我五岁之前，都没吃过20次肉。丫丫又开始理解不了了~~

其实，很好理解。
没钱，自然舍不得买肉吃。即便吃了，也不过是几块钱一只的鸡架子，或是肥肥的猪肉，罢了。

在当年的农村，在我们村，吃饭的时候，端着碗串门，是常态。老人家却从来不串门。为什么？
因为，穷。因为，碗里的食物不足以撑起串门的信心。

我是小孩子，自然不懂得这些。整天撅着腚地串门，还引发了一个小故事。
大伟，比我大五六岁。就是前几年在云南贩毒的那哥们，被逮了。据说，判了10几年。
具体地，我不清楚。反正2020圌年之前，出不来。

那时候，他们家住在坑的对面。我去他家串门的时候，遭到了奚落和嘲笑。
你看，我们在吃肉，你碗里咋没有肉？
后来，又说一些‘你爹是倒插门到我们村的’之类的话。这话属实，当年，我爹的确是倒插门到我娘家的。
在那时候的农村，倒插门，是要受人耻笑的，是要被人脊梁骨的。即便是在今天，倒插门，也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儿吧？

那个时候的我，被刺圌激了，受不了了，回到家闹着要吃肉。没有肉，我就打滚，在地上打滚，嚎地嗷嗷叫~~
后面的事情，我记不得了。只记得，第二天，我就吃上了香喷喷的红烧肉。
香得很，香得很地很地很~~

我说这些，不是哭穷，更不是博取读者们的同情。也没这个必要。而且，我现在的生活，很好。
至少在这座城市，丝毫不落后于一般的家庭。
只是在回忆，罢了。是在回忆那段无法抹去的时光~~

农村的生活，是艰苦的。20圌年前如此，20圌年后，也是如此。这么多年，农村看似有了变化，实则，变化不大。
很多庄户人家，依然过着青黄不接的日子。即便早已经盖上了楼房，但手里没有闲钱，甚至还背着一屁圌股债。

农村的发展，任重道远。
都说，道路的曲折的，前途是光明的。可我总觉得，道路曲折走不完，前途光明，看不见！
好吧，我们引吭高歌，大步流星地走在义主会社的大道上。雄赳赳，气昂昂，穷得叮当响~~
多说一句，现在鼓励农民进城落户。农民为啥不敢轻易地进城？
心里没底！

一阵风，掠过原野，掠过山峦，掠过距离这座城市18公里的村庄，掠过我此时此刻所坐的电脑桌，掠过我稀松的衣裳……
我又开始想念老人家了。
我所有关于老人们的日记，姥姥外爷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看到。他们想不到，他们的外孙会在日记里写了那么多关于他们的事儿。
应该，想不到。

还没到而立之年，我的脑袋竟然不太好使了。经常想一出，是一出。我现在又想起老人家送我去车站的场景了。
我们村的车站，就在南坑旁。说是车站，其实，连个站牌也没有。只是大家习惯了在那里等车，久而久之，便成了车站。
每次，老人家把我送到站台，基本都是转身就走了。多年之前，我理解不了。多年之后的几年前，我渐渐地理解了。
那是因为，老人家受不了离别的场景。

农村的老人，太孤独了。我们家，也是。当年，姥姥的身体有一些问题，不能生育。
我娘，是养女。唯一的女儿~~
现在，我们一大家人都不在老人们身边，他们自然会更加孤独。接他们过来一起住，他们又不乐意，非要呆在自己家里。
就呆在自己家里，哪也不去~~

我曾在日记里这么写道：总有一天，时间会带走我们的祖辈和父辈，会带走我们，会带走我们的孩子………
不知道大家伙儿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，心里是怎么想的。有的时候，我就在想，人世间，为啥会有生死离别？
要是没有，那该多好~~

此时此刻，想想20多年前，我骑在老人家的脖子上，满庄子地溜达的场景，那咯咯地笑声，似乎还在我身边萦绕着。
想想20多年前，老人家用平板车拉着我赶集吃包子的场景，包子的味道，似乎还停留在我嘴边，从未远去。
想想20多年前，老人家用芭蕉扇给我驱赶蚊虫的场景，芭蕉扇的带来的清风，似乎再次徐徐而来。
想想20多年前，老人家一边择菜，一边跟我讲着老掉牙故事的场景，现在看来，那故事，真美。
那是我听过的这世上最动听的故事。山上有座庙，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………

20多年后的今天，我长大了，我结婚了，我有了孩子了。
可是，那个曾经驮着我满庄子溜达的老人，那个曾经用平板车拉着我赶集的老人，那个曾经用芭蕉扇给我驱赶蚊虫的老人，那个曾经给我讲故事的老人，早已经变得老眼昏花了，走路也变得蹒跚起来了。

天刚蒙蒙亮，村庄褪去了黑色的外衣，依稀显现出了轮廓。远处升起了缕缕青烟，不知是谁家在生火做饭。

我终于伏在键盘上，呜咽出声……..

（完）